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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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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望向说话的沈芝雪。

    傅清盈的笑容淡了些,垂眸烫着茶具,说:“您是客。这茶原本也该我斟了来。何至于让客人动手。”

    “说的也是。”沈芝雪笑着说道:“既然如此, 那过几日我们在家中设宴, 招待大家, 两位傅小姐都来。在我家的话, 我是不介意这茶是不是主人来沏。到时候你我再比试一番,如何?”

    傅清盈今日忙着帮忙准备物品,并不知道沈家和侯府二房小姐们起了些冲突。也没把沈家到来的目的和玲珑扯上关系。

    傅清盈出身名门,自小学习茶艺, 也是很自信的,听到对方一再挑衅,她一来不愿继续僵持下去,二不愿显得怯懦,索性顺势答应下来。

    邓氏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比试就算了, 怎么都没留意到对方说的是“两位傅小姐”?这样一来, 把玲珑也牵扯进去要赴宴。

    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么多人看着,邓氏也不可能让她把话收回来了。

    玲珑见双方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了下来,连带着她也得跟着去, 忙问:“不知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沈芝雪正琢磨着,一旁沈静玉当先说道:“二月二十二。”

    玲珑听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时间足够晚。

    现在已经是正月底了。再过几日, 二月初九开始是春闱。七叔叔要下场的。在那期间, 她可一心扑在那上面, 别的什么都顾不得。

    ·

    一行人回到侯府后,怀宁侯穆霖把二房的几位小姐全部关了禁闭。为期一个月,谁都不准提前出来。

    陆氏这次是真的急得病倒了。

    袁老姨娘哀哀地求着穆霖,“侯爷,她们又不是故意的。婢子问过了,沈家的那些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姐们没做错什么,沈家还要故意为难。侯爷,您就绕过小姐们一次吧。”

    说起这个,穆霖就满肚子火气。

    这些孩子无法无天,不只违抗侯夫人的意思不肯去院子里待着,还和沈家人起了冲突。沈家甚至派了人来质问他,为什么侯府的孩子要去冲撞六姑娘和二小姐。

    幸好后来傅氏当机立断把她们送到那个院子里守好。

    午宴过后,沈家六姑娘和二小姐为了这几个不懂事的去寻过傅氏,傅氏说孩子太过冒失,送去院子是特意罚她们。沈家的六姑娘当时没有寻到人,也不好在别人家院子里硬闯,这才作罢。不然的话,以沈家人的脾气,这事儿还指不定怎么样。

    袁老姨娘还想再求,穆霖直接指着她的鼻子怒吼。

    “还不是你!夫人忙着没空,所以让你陪着她们看好她们。你倒好,自己提前离开了,还到街市转了一圈想要蒙混过去。不然的话,哪里能捅出那么大的篓子!”

    穆霖气极拂袖而去。

    袁老姨娘呆呆地站着,没敢再吭声。

    虽然二房的事情闹得厉害,不过,玲珑半点都没有去关注。

    她现在全副心思都在春闱上面。确切的说,是在将要参加春闱的七叔叔身上。

    进入二月后,玲珑的心就开始提起来。时不时的寻了穆少宁,细问七叔叔最近在忙什么。

    穆少宁刚开始还没察觉,后来次数多了,他便发现了她的目的所在,哼笑道:“你怕七爷考不中?告诉你,七爷厉害着呢。你瞎操心什么。”

    玲珑知道七叔叔厉害。

    她也不想担忧来着。可是一想到他既得办案,又要读书,还兼顾着习武,就止不住地一阵阵担心。

    穆少宁被玲珑问来问去了许多回。见到郜世修的时候,就会时常提起来几句。看七爷没制止他说下去,后来玲珑每次找他,他都会在卫所和郜世修唠叨起来。

    “……今天居然还问了问七爷做完事的时辰。我和她说了正常下衙的时辰,又和她讲,飞翎卫的事儿那么多,怎么可能准时归家?也不知道这丫头听进去了没。”

    这话不过是随口几句,说完穆少宁就抛在脑后扯起了其他。

    郜世修翻着卷宗的手指微顿,望着窗外次第开起的迎春花,若有所思。

    玲珑没敢去国公府寻七叔叔。生怕扰了他读书。于是瞅准了下衙的时间,由顾妈妈陪着,到荷花巷的街角去等着。

    她想着,看看七叔叔什么时候能够归来。若是早一些就好了。早一点的话,知道他可以睡得好休息得好,精神也能养足。她也能放心一些。

    车子停在街角转弯过去的地方,玲珑坐在车上,每每听到有马蹄声,就下车朝国公府门口看过去。

    说来也是真巧。第一次下车,刚探头探脑了没多久,她就听到马蹄声、看见那熟悉的挺拔身影。

    玲珑觉得自己藏得可好了,只朝那边露出半个脑袋,悄悄看着七叔叔进府。

    可是飞翎卫各个都是功夫好手,目力过人,怎会发现不了她的存在?只不过碍于七爷没有下达任何指令,所以没人敢妄自行动罢了。

    “七爷。”进到国公府后,几人绷不住了问道:“您刚才怎么不去见玲珑小姐?”

    大家伙儿一看就知道小姐是来找七爷的。七爷那么疼小姐,怎么现在反倒是视而不见了?

    “不必过去。”郜世修道。

    小丫头明显是打算偷偷瞧他一眼就作罢。如果真想寻他,大大方方来国公府见就可以。或许是不想耽搁他读书吧。她既是有这个心,他便不想去戳穿她的好意。

    七爷发了话,飞翎卫们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叹着气把这事儿搁下。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不止是这一天,后面一天、再后面一天,甚至于是在春闱之前的每一天,他们都在街角看到了玲珑小小的身影。

    而且,飞翎卫们惊异地发现,原本北镇抚使大人每日归家的时辰不定,有时候太晚了,甚至都可能歇在宫里。可是自从第一次在街角见到玲珑小姐起,七爷开始每天都压着下衙的时辰,准时归家。

    说实话,北镇抚司的事情多得满天飞,按时下衙可真的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如今七爷白天忙得脚不沾地,经常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只为了准时归家……

    他们都替他累得慌。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轮番每天都这样,飞翎卫都在为北镇抚使大人着急。

    “七爷。”这天再一次是这种状况,他们等不及进到府里,策马在荷花巷行着的时候就憋不住小声苦劝,“您看,要不您和玲珑小姐说声,咱们已经知道她在那儿等了,往后别来了?这风大着呢。别吹病了。”

    “不必。”郜世修道,“每日早点回,让她看一眼就好。等不了多少时候。”而且还不能回来得太早,早了怕是她没过去。

    飞翎卫急道:“可是——”

    郜世修右手微抬。

    飞翎卫们顿时噤了声没人敢再劝。

    郜世修强迫自己不回头去看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知道这姑娘很重情义,也心思细腻。想到从川中往京城过来时,她一路的隐忍,郜世修明白,倘若他不让她每天看上一眼,只口头告诉她,自己每日都会早些归来、一定养好精神去赶赴考场,她怕是不会放心。

    周围的人都不担忧他的会试。每个人都觉得,他天纵奇才,一定考得好考得中。

    唯有这丫头,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为他紧张忧心着。

    郜世修紧了紧握着的缰绳,在将要进入府门的刹那,终是忍不住视线挪移轻轻瞥了一眼。

    看到街角那小小身影后,他忽地心安下来,唇角也不由得微微勾起。

    回到院子,独自进屋换了身衣裳,郜世修沉吟片刻,去到茶厅,让人把郜家族学的女先生叫了来。

    “过了年后,家中小姐们可是已经开始重新读书了?过几天春闱过后,我打算带个小姑娘来,跟着家中小姐一起读书。年纪不大,快九岁了。你们提前准备一下。”

    郜世修语气平淡地说着,眸中笑意闪现。

    如果小丫头知道往后每日都能见到他,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儿。

    ·

    玲珑掰着指头熬啊熬。

    好不容易等到了会试结束的日子。

    她心急得不行,和傅氏说了一声,掐准了散场的时辰,估摸着七叔叔差不多到家了,忙带着顾妈妈和冬菱准备起来,打算到对面国公府去看看。

    玲珑正要吩咐人准备马车,却听人来禀,说是有人求见。

    去到茶厅后,看到来人,玲珑意外至极。

    “长河?”她认出此人是七爷身边的近卫,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长河朝她深深揖了一礼,恭敬说道:“七爷说小姐一定会在这个时辰出府去找他,特意遣了小的来接您过去。”

    不多时,有人骑马匆匆而来,到了郜世修跟前,下马行礼。

    “七爷。您要的东西,小的已经准备好了。”

    听了这话玲珑方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是在国公府伺候的人。看他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穿靛青色团花束腰裰衣,唇边略有蓄须,乍一看像是寻常人家的老爷,说是乡绅也不为过。却只是在国公府里做事的仆从。

    郜世修从他手中接过一个一尺见方的黄花梨雕花木盒,与玲珑道:“你随我来。”当先去了最近的街角处。

    等到玲珑跟过去,郜世修又喊了她转过弯,同去了另一边无人的僻静处。

    木盒打开,芬芳四溢。

    玲珑好奇地睁大了眼看着里面的两个荷包。做工精细,分别绣了荷与兰的纹样。

    “你把它们戴上。”郜世修说着,俯身,亲手把荷包挂在了小姑娘的衣裳边上,“往后不要离身。”

    玲珑愣了愣后反应过来,“您这是——”

    “我知道你在戴茶叶包遮掩。”郜世修道:“那东西气味略轻,且香味不够持久。这个效果会更好。待我下次去寻你,会再给你拿新的。你放心就是。”

    听了这话,玲珑的关注点从七爷怎么知道了香气的事情,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惊喜地问:“您会去看我?”

    她的喜悦外露地显而易见,郜世修被她的情绪感染,唇边也扬起了清浅笑意,“嗯。”

    玲珑笑得合不拢嘴。

    郜世修还有事要进宫一趟,不能亲送玲珑到门口,便让她先走,他在原处看着。

    玲珑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很快挪到车窗边上。

    明知道大家闺秀不应该东张西望的,她也只作不知道,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往外看。

    瞧见了那挺拔身影后,她才有点后悔。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不端庄稳重了?也不知道七爷会不会恼了她。

    正这样想着,不远处传来了沉稳男声,隐隐带笑,“当心凉着。”

    玲珑乐呵呵地看着郜世修。

    原来他并不生气。

    她开心地大声说:“我没事!”

    随即想到不知会有多久的分别,心里难过,那笑容就渐渐淡了下去。

    郜世修策马过来,温声说:“快进去,我得了空闲便去看你。”思量了下,又道:“我若是知道你不听话吹风着了凉,便不再去侯府找你了。”

    呲溜一下,那小身影瞬间消失在车窗边。留下车窗帘子在不住晃动。

    郜世修不禁摇头失笑。

    正打算驱使着马儿去一旁,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抬指轻叩车壁,轻唤:“丫头。”

    玲珑的小脸立刻出现在窗边,“什么事儿?”

    话刚说完,她的手里就被塞进了个冷冰冰的东西。尚还带着初冬寒风的凉气,冻得她小手一抖。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郜世修又拿回去了。

    他用掌心温度把它暖热后又重新放到小姑娘手中。

    玲珑搭眼一看就知道是七爷腰间佩着的那块玉,忍不住“咦”了声,惊喜地拿着,翻来覆去地看,半晌后小心翼翼确认:“给我的?”

    “嗯。”郜世修还记得那一晚。小姑娘握着它才慢慢睡着。

    “谢谢七爷!”

    郜世修忍俊不禁,“不叫叔叔了?”

    玲珑想到之前的恶作剧,脸微红,低着头没吱声。

    郜世修揉了下她头顶的发,悄声说:“无妨。往后你就那么叫着。旁人自然不敢小瞧了你去。”

    这是在护着她呢。玲珑心里明白。想那样喊他一声,可是离别在即,心里难受,嗓子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郜世修了然,轻拍了下她的肩,“回去吧。”

    玲珑不舍地往车里钻。小脑袋刚刚消失了一瞬就又再次出现。

    “七叔叔!”她眼圈红红地挥着手。

    郜世修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般依赖他,心里泛着说不出的滋味,轻颔首道:“往后你若想找我,拿着玉佩去定国公府,自有人带你见我。”

    玲珑瞬间高兴起来。

    看她一时悲一时喜的,郜世修不由莞尔。

    车子驶动。

    穆少宁在外头哼哼唧唧地不乐意,“平时我们一点点不守规矩都要被七爷训斥半天。你倒好。没点儿姑娘家的样子还要被他护着。啧。”

    见车里半天没反应,他绷着脸又说:“你知道那玉佩哪儿来的么?七爷接管北镇抚司后,头次办案旗开得胜,陛下赏的!”

    “这样啊。”车里的小姑娘总算有了点反应,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出来,“原来七叔叔那么疼我呢。”

    一听那称呼穆少宁就头大,气得频频回头,故作恶狠狠的样子瞪着车子。

    玲珑在车子里吃吃地笑。

    穆少宁听着她的笑声,神色不由得和缓了下来,做不出那凶恶样子了,轻嗤了句“小鬼一个”,驱使着坐骑到马车旁,安心地守在她的车边。

    ·

    怀宁侯府和定国公府是世交。

    两家老太爷当年是随先太.祖皇帝一起征战沙场的同僚,后因战功而同授国公。

    不同的是,定国公府的老太爷救过太.祖性命,因此定国公府的爵位世袭罔替。怀宁公府便没这份殊荣。后因郜家老太爷的亲妹进宫做了皇后,郜家愈发兴盛。

    几十年过去。如今老定国公尚在,而老怀宁公已经过世,现下穆家当家的是其子怀宁侯。

    北镇抚使郜世修便是老定国公的幺子。

    而穆少宁,则是怀宁侯嫡孙。

    得知少爷回来了,怀宁侯府阖府上下尽皆欢喜。仆从们忙个不停,为了今日的宴席做准备。

    一名身穿素面杭绸褙子的妇人匆匆进了雪兰院,唤了个小丫鬟问:“大太太在不在?”

    小丫鬟捧着铜盆回头笑答:“孙妈妈,大太太在屋里呢。刚饮完一杯普洱,现下在吃果子。”

    “怎么刚吃完茶就吃果子。”孙妈妈急急地往正房里去,“平日里不是爱绿茶么,怎的换了普洱。莫不是肠胃不适。”

    念念叨叨进了屋,孙妈妈看房里没人伺候,只蒋氏一个人在,却没提茶水这一茬,而是说道:“大太太,听说宁少爷带了个人来?您怎么看这事儿。要不要婢子过去迎一迎。”

    蒋氏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容长脸,眉目清秀。

    听了孙妈妈的话,她放下果子,笑道:“好妈妈。咱们可是弄错了。”

    “什么?”

    “我今儿早晨细细问过世子爷,方才知道那姑娘才八岁多。可不是少宁在外头乱收的什么人。”

    “才八岁?”孙妈妈一改之前的忧愁模样,松了口气,“哎呀,那么小一个。”

    “可不是,就那么小。”蒋氏笑着说。

    先前穆少宁直接给祖父怀宁侯写了信,说是沿途与到个姑娘,要带回家里来。

    那封信只怀宁侯一人看了,直接答应下来,回信说可以。恰逢傅家老太爷过寿,怀宁侯写完信后就启程去了傅家老宅,根本没来得及细说前因后果。

    因此那事儿具体是个怎么样的情况,莫说是旁人了,就连穆少宁的爹娘,世子和世子夫人,俩人也都不晓得。

    蒋氏还揣测着是不是穆少宁外头收了个通房,还和孙妈妈商量半天该怎么办。结果倒好,今儿才知道,那不过是个八岁多的小姑娘。

    “当个屋里伺候的也不错。”孙妈妈坐下给蒋氏削果皮,不甚在意地说:“从小培养着,做个可心的贴身伺候的。”

    “看看再说吧。”蒋氏拨弄了那旁边丢弃的果皮,“脾性好了当个外院伺候的倒不错。脾性不好的话,就打发去花园做事。总不会少了她一口饭吃。”

    孙妈妈听后,削皮的动作迟缓了些,“大太太,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蒋氏拿着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你看少宁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过?虽然年纪小,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能让他这么在乎。”

    孙妈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儿,没再说话。

    她分明记得,侯爷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善待那个可怜的孩子。万不可怠慢了。

    虽然侯夫人不太管事,可这侯府上下都还是得听侯爷的不是?

    ·

    怀宁侯府与定国公府之间只隔了个荷花巷。

    车子行到荷花巷的时候,穆少宁遥遥地指了定国公府的位置给玲珑看:“瞧见了没?那边就是郜家了。那里比侯府大了两倍有余,景致很好,府里还有一条天然河流经过。过些时候,等到七爷有空了,我带你过去玩。”

    玲珑趴在车窗上,遥遥望着那高门朱户墙外探出头的高树枝丫,心里想的却非那稀奇的府内活水,而是暗暗期盼七爷快些有空。那样,她可以早些央了穆少宁带她过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