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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尘土与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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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的轱辘压在并不是那么平整的官路上,时不时就在“骨碌碌”的间隙中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偶尔车轮下还会发出“哐”的一声响。</p>

    这毫无规律的行车声音中,夹杂着驾车人偶尔传来的吆喝声,这一切又与节奏稳定但相互交错的马蹄儿“嗒嗒”声混合成一片。</p>

    仅仅是听了整整一个白天,这规律中透着杂乱的声响就会让人生出烦闷感。</p>

    马蹄和车轮后扬起了些微的沙土,当一整队车马驶过时,那扬起的尘土虽并不高,但从后面望去还是像将整段路都覆盖在了朦朦的灰黄色中。</p>

    行进的速度并不慢,这样的环境下自是没人聊天说话,绝大多数人都带上了面巾,省的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也避免了真要开口而吃满口沙尘的尴尬。</p>

    又恢复了男装的皛梅头上包着带有齐家镖局印花的面巾,连头发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p>

    她骑着马,一个人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车队,听着耳边这些躁动的声音,心里只感觉出奇的平静。</p>

    已近黄昏,马蹄和车轮扬起的尘土在暖橙的阳光下被照的更为清晰,能看到飘在更高的细微沙尘,它们被夕阳所捕获,带上了微黄的颜色,像重重叠叠的弥漫雾气,又似被凤吹起的层层薄纱。</p>

    皛梅双眼眯起,只觉昏昏欲睡,人在马背上又不得不挺直腰板儿,跟着镖局的车队赶路。</p>

    这与他们师徒三人从青城骑马至凤城可谓大相径庭。</p>

    没有师傅的悉心照料,没有师兄的逗趣儿开心。皛梅在二十多个小伙子、大汉中间,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p>

    就算在来凤城的路上,师傅选择了贫困乡村最多的路段,一路也受了苦,但心里仍是开心、喜悦的。</p>

    此时的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是因为恍惚才如此平静……</p>

    自下麋鹿山那刻起,皛梅对这江湖的幻想都是建立在师傅、师兄是在自己身边的。</p>

    他们会一起徒步行走,看过一个个村落。</p>

    他们会一起纵马飞奔,在无人的官道上大声欢笑。</p>

    他们会尝过每个地方的美食,说这个好吃,那个不合口味。</p>

    他们还会与江湖门派切磋武艺,交到朋友。</p>

    有可能还会被卷入什么江湖争斗中去,赶在即墨哥前,打响麋鹿山的名号……</p>

    这一切,好像都实现了,但却又都嘎然而止。</p>

    皛梅想不明白,这一切是停止在了青城掌门被杀的那一夜,还是停止在了她用出献君剑法的那一刻,或是停止在了客栈里师傅让她先走的那一瞬间。</p>

    眼前,飞舞的尘土由橙黄转为橘红,有时那些微尘像描绘出了温柔的曲线,有时候又像是无边无际的散漫。</p>

    师兄写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四个字中,就有一个尘字,是最微小的土,在世间的每一处……</p>

    皛梅最终是听了师兄的劝说,也是听了师傅的安排,走上了去往京城的路。</p>

    少白自是不能放心皛梅一个人上路,便又请求了凤城主帮忙。</p>

    凤澈在知道皛梅是郝万青的女儿后,对她的态度没有什么转变,但也算是尽了心,把她入京之事拜托给了齐震。</p>

    齐震平日里就为人豪爽又与人交善,也恰巧他们有一镖货物,就是从凤城运去京城。</p>

    如此一来,皛梅就跟在齐家镖局的队伍中前往京城。</p>

    这队人马是由齐承志带领,齐承志虽不如奇承安那般诸事操劳,但这镖还是要跑的。</p>

    齐承志话不多,完全没有他兄长齐承安那般善于交际的功夫。</p>

    他长的又高又壮,皮肤是与整个齐家人一模一样的粗糙,但模样比相貌平平的齐承安还是要俊一些,至少鼻梁要挺直的多。</p>

    在齐承志得知自己的队伍中要添上陆少白的师弟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问任何问题,便接了齐震的要求。</p>

    对这个齐承志,齐震是又爱又恨,喜爱的是这孩子十分踏实、话不多又办事认真,武功天赋在齐家小辈中也是出类拔萃,恨的是这孩子就是个木头疙瘩!过于“话不多”!</p>

    齐震看他这个样子,一直都担心他娶不到媳妇!而事实就是,现在齐承志仍未娶妻,空闲时间全部沉迷于练武。</p>

    少白在听完齐震的抱怨后,心里稍微松了松,反而觉得让皛梅跟着齐承志的镖队进京,是可靠的……</p>

    就这样,皛梅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被少白送出了城。</p>

    镖队里都知道了迷山小师弟要跟着他们进京。不过齐家镖局毕竟是大楚第一镖局,镖师和伙计也都是见过世面的,故并没有人大惊小怪。</p>

    也好在齐震虽然是个大嘴巴,但没有把皛梅是个姑娘的事宣传一番。</p>

    在与少白告别时,皛梅虽然还是想掉眼泪,再看看旁边一大队人马,她也只能把情绪都收回肚子里。</p>

    少白见她委屈的样子,也不敢再多停留,生怕自己就跟着一起上了路。</p>

    故而他们的告别话很少,也很短暂。</p>

    但总算是有个告别、有句“再见”,不像师傅……就那样不知所踪。</p>

    皛梅想起师傅,心又沉了几分。</p>

    太阳落山落的很快,光线已经变得昏暗,队伍前方传来“野外扎营”的声音。</p>

    整个队伍就减慢速度,有条不紊的向路旁移动。</p>

    齐家镖局如今的行镖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章程。</p>

    像二十人这样规模的队伍,会有一至两个齐家人亲自带队,镖师五人,学徒五人。</p>

    这些人算是是入了齐家班的,正经学过功夫,关键时刻都可充当打手,不仅能自保还能保护整个镖队。</p>

    队伍里剩下的人也会一些很皮毛的拳脚功夫,主要负责驾驶马车、搬运货物等劳力工作。</p>

    他们被齐家镖局常年雇佣,有不少农家子弟,毕竟走镖赚的银钱还是比种地要多些。</p>

    这些或高或矮的大小伙子们,一个个都有厚实的肩膀和粗壮的胳膊,不一会就在离官道不远的地方选了个地方开始扎营。</p>

    齐承志等了等,摘下了自己的面巾,见皛梅跟了上来,便对她说:“陆师弟,今夜我们要在此处扎营。”</p>

    皛梅点了点头,本不想出声说话,又觉得不礼貌,犹豫间齐承志已经拉拽马头走开了。</p>

    “……”皛梅见齐承志沉默寡言、绝不多做交流的样子,觉得这人真有意思,不由得略作猜想他话这么少是怎么带领镖队的。</p>

    这一想法,是皛梅今天头次将自己的思绪从师傅、师兄的事情上抽出来……</p>

    但很快,她的脑子里又充满了关于他们的事。</p>

    小时候的皛梅也是有一点内向的,在不熟悉或是外人面前绝不好意思多说一句话。是从拜了陆八为师,有了陆少白这个师兄后,她才开始变得大胆、活泼。</p>

    郝即墨本来对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妹很是喜欢,觉得这样的小姑娘更是可爱又招人疼。</p>

    好景不长,在陆少白的带领与撺掇下,那个动不动就转过身子抱住母亲、自己腿撒娇的小妹,变得越来越奔放……气的郝即墨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教训陆少白。</p>

    有一个护着你的人在前面,你总能更大胆,也更自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