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世界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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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芮是一名生物系准大四学生，如果是在四天前，要让她说此生最后悔的事儿，那肯定是选这个专业。而现在，她最后悔的绝对是没有在“地球online刷新”之前把手机揣进口袋里。</p>
“地球online刷新”是她对于四天前发生的诡异事件的戏谑叫法，起源于网络上有些人管地球人类文明叫做“80亿玩家在线游戏——地球online”。除了一些借此名衍生出的文艺作品之外，大多数人都只是把这当成对于现实生活的调侃，但四天前发生的事儿真的让郑芮开始怀疑地球可能是个游戏了。</p>
四天前是8月11日，暑假里平平常常的一天。中午郑芮从姥姥姥爷家用书房改装出的单人卧室里醒来，在她姥姥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穿衣服，出来吃午饭。</p>
郑芮的姥姥姥爷住在城郊，之前工作单位职工住的筒子楼里。同一个院子的户主都是老两口儿曾经的同事，自然也都是至少五六十岁往上的人了。因为这楼实在太破，年轻人是绝对留不下来的，只有还恋旧的老职工还零星地住在原来的屋子里，等着过完自己的人生——或者等到这楼先于他们塌掉。</p>
郑芮只有暑假暂时住在这儿，即使如此也是全院儿极为罕见的年轻人了。她跟院子里的老大爷老大娘们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就整天缩在自己屋里上网而已。</p>
吃完午饭之后，郑芮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自己由书房改成的卧室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刷了集1963年版的《神秘博士》。在吃饱之后的血糖高峰期，黑白电视剧看得让人发困。郑芮正想着要不先回去睡一会儿，抬手揉了一下儿眼睛却直接就晕了过去。</p>
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看到了金属表面的反光。当时她想着，那真是极度光滑的金属啊，而后就陷入了昏迷。</p>
——</p>
再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筒子楼的地基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然而世界已经大变样儿了。</p>
用不着过多地形容郑芮的震惊——震惊是非常显然的。因为此时她记忆中院子的筒子楼的地上部分已经完全凭空消失了，就像是直接贴着旁边的人行道水平切下来了似的，切割的表面平整得不可思议，甚至被截断的水管还在喷着水。</p>
姥姥姥爷也不见了。不仅是姥姥姥爷，原来整个院子里的老职工们都不见了。除了她之外，方圆四千平方米里没再有另一个人，甚至连另外一只哺乳动物都瞧不见。然而院子外圈儿那两排粗壮的二球悬铃木还枝叶茂盛着，中央划给老职工们的菜地里结着没来得及摘的葡萄和西红柿。</p>
这就像是“地球online”刷新的时候，丢失了地上建筑和大部分玩家的信息一样。</p>
郑芮感到极度恐慌。</p>
——于是她去摘了一个基本上全红了的西红柿吃，吃完之后才稍微平静了下来。</p>
第一个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p>
不，这个问题太宽泛了。</p>
重新来。</p>
第一个问题，只有这个院子遭受了这种“改造”么？</p>
郑芮四处张望了一圈儿，隔着那排二球悬铃木，发现马路对面儿的新式小区也消失不见了。她走过去，看到那被切平的地面上有躺着的人，应该是像她之前那样昏过去了吧。不能确定除了这两个居民区之外别的地方如何，因为这旁边就只有荒地了。</p>
第二个问题，她昏过去多久了？</p>
郑芮习惯性地掏了一下儿手机，却惊讶地发现她牛仔裤口袋里的片状物体并不是手机，而是一个橘红色的革面笔记本——她的实验记录本。这是昨天她姥姥让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时，随手揣进兜里的。</p>
那么她的手机呢？郑芮往了一下儿消失的筒子楼，提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假设：手机已经和她姥姥姥爷一样，跟着筒子楼一起消失了。</p>
郑芮再度感到一阵恐慌。</p>
——她连忙吃了一串儿葡萄，有点儿酸。</p>
没问题的，她安慰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继续提问，并找寻问题的答案。</p>
好的，现在的问题是，她昏过去多久了。而除了手机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看一下儿时间呢？</p>
太阳不够精确。郑芮努力地想了一下儿，终于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建筑的地上部分被削除了，那还有地下部分呢。她记得前面那栋筒子楼有个违规建造的地下室，地下室是一对夫妻开的小卖部。</p>
郑芮连忙跑过去，发现通往小卖部的楼梯虽然已经被削了一半儿，但仍然存在着。她连忙顺着下去，庆幸地看到小卖部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了。</p>
小卖部里有电子表，上面显示而她记得最后看《神秘博士》的时候是刨去她醒来后可能还恐慌了至少十分钟——现在仍然在恐慌中——那么她应该昏迷了大约一小时。</p>
就这一小时里，周围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她从小卖部的货架上开了一瓶可乐，喝了一口。</p>
很好，很好，至少暂时不会渴死饿死。</p>
第三个问题，能否与外界取得联系？</p>
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外界”这回事儿了。不过假如还有“外界”，那么小卖部的电脑可以联网。</p>
郑芮连忙跑到柜台前，刚要按主机的开关，却发现插线板上的灯是灭的。她按了插线板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她意识到切割建筑地上部分的时候也损坏了电线，不通电的话这些都没办法使用。</p>
而小卖部的老板大概在“地球online刷新”的时候并不在这里，郑芮翻了好半天也没翻到手机或者别的什么自带电源的可联网设备，倒是翻到了几本刘慈欣科幻短篇集。</p>
好吧，好吧。这样没头脑地翻箱倒柜是不行的，要仔细地思考一下儿。</p>
除了她之外，对面小区剩下的人更多，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不随身带着手机的人，他们现在大概率已经开始尝试与外界联系了。假设只有这一片儿区域被削平了，那么在她找到联系方式之前，区政府估计就已经得到消息后派救援过来了。假设全区都被削平了，那她主动联系跟不主动联系都一样，还是得等着市政府从更远地方派来的救援。假设全市都被削平了……那估计就要动乱了，短时期内也不会有人来救援，别的幸存者如果知道她占据着一个充满食物和日用品的小卖部反而不是好事儿，因此还是不主动联系为好。</p>
综上所述，不主动联系才是此时的最佳策略。郑芮拿着那本刘慈欣短篇集走到楼梯台阶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坐下来开始看起来。</p>
第四个问题，就这样放弃治疗么？</p>
嗯，就这样。</p>
郑芮是一名生物系准大四学生，如果是在四天前，要让她说此生最后悔的事儿，那肯定是选这个专业。而现在，她最后悔的绝对是没有在“地球online刷新”之前把手机揣进口袋里。</p>
“地球online刷新”是她对于四天前发生的诡异事件的戏谑叫法，起源于网络上有些人管地球人类文明叫做“80亿玩家在线游戏——地球online”。除了一些借此名衍生出的文艺作品之外，大多数人都只是把这当成对于现实生活的调侃，但四天前发生的事儿真的让郑芮开始怀疑地球可能是个游戏了。</p>
四天前是8月11日，暑假里平平常常的一天。中午郑芮从姥姥姥爷家用书房改装出的单人卧室里醒来，在她姥姥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穿衣服，出来吃午饭。</p>
郑芮的姥姥姥爷住在城郊，之前工作单位职工住的筒子楼里。同一个院子的户主都是老两口儿曾经的同事，自然也都是至少五六十岁往上的人了。因为这楼实在太破，年轻人是绝对留不下来的，只有还恋旧的老职工还零星地住在原来的屋子里，等着过完自己的人生——或者等到这楼先于他们塌掉。</p>
郑芮只有暑假暂时住在这儿，即使如此也是全院儿极为罕见的年轻人了。她跟院子里的老大爷老大娘们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就整天缩在自己屋里上网而已。</p>
吃完午饭之后，郑芮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自己由书房改成的卧室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刷了集1963年版的《神秘博士》。在吃饱之后的血糖高峰期，黑白电视剧看得让人发困。郑芮正想着要不先回去睡一会儿，抬手揉了一下儿眼睛却直接就晕了过去。</p>
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看到了金属表面的反光。当时她想着，那真是极度光滑的金属啊，而后就陷入了昏迷。</p>
——</p>
再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筒子楼的地基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然而世界已经大变样儿了。</p>
用不着过多地形容郑芮的震惊——震惊是非常显然的。因为此时她记忆中院子的筒子楼的地上部分已经完全凭空消失了，就像是直接贴着旁边的人行道水平切下来了似的，切割的表面平整得不可思议，甚至被截断的水管还在喷着水。</p>
姥姥姥爷也不见了。不仅是姥姥姥爷，原来整个院子里的老职工们都不见了。除了她之外，方圆四千平方米里没再有另一个人，甚至连另外一只哺乳动物都瞧不见。然而院子外圈儿那两排粗壮的二球悬铃木还枝叶茂盛着，中央划给老职工们的菜地里结着没来得及摘的葡萄和西红柿。</p>
这就像是“地球online”刷新的时候，丢失了地上建筑和大部分玩家的信息一样。</p>
郑芮感到极度恐慌。</p>
——于是她去摘了一个基本上全红了的西红柿吃，吃完之后才稍微平静了下来。</p>
第一个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p>
不，这个问题太宽泛了。</p>
重新来。</p>
第一个问题，只有这个院子遭受了这种“改造”么？</p>
郑芮四处张望了一圈儿，隔着那排二球悬铃木，发现马路对面儿的新式小区也消失不见了。她走过去，看到那被切平的地面上有躺着的人，应该是像她之前那样昏过去了吧。不能确定除了这两个居民区之外别的地方如何，因为这旁边就只有荒地了。</p>
第二个问题，她昏过去多久了？</p>
郑芮习惯性地掏了一下儿手机，却惊讶地发现她牛仔裤口袋里的片状物体并不是手机，而是一个橘红色的革面笔记本——她的实验记录本。这是昨天她姥姥让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时，随手揣进兜里的。</p>
那么她的手机呢？郑芮往了一下儿消失的筒子楼，提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假设：手机已经和她姥姥姥爷一样，跟着筒子楼一起消失了。</p>
郑芮再度感到一阵恐慌。</p>
——她连忙吃了一串儿葡萄，有点儿酸。</p>
没问题的，她安慰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继续提问，并找寻问题的答案。</p>
好的，现在的问题是，她昏过去多久了。而除了手机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看一下儿时间呢？</p>
太阳不够精确。郑芮努力地想了一下儿，终于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建筑的地上部分被削除了，那还有地下部分呢。她记得前面那栋筒子楼有个违规建造的地下室，地下室是一对夫妻开的小卖部。</p>
郑芮连忙跑过去，发现通往小卖部的楼梯虽然已经被削了一半儿，但仍然存在着。她连忙顺着下去，庆幸地看到小卖部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了。</p>
小卖部里有电子表，上面显示而她记得最后看《神秘博士》的时候是刨去她醒来后可能还恐慌了至少十分钟——现在仍然在恐慌中——那么她应该昏迷了大约一小时。</p>
就这一小时里，周围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她从小卖部的货架上开了一瓶可乐，喝了一口。</p>
很好，很好，至少暂时不会渴死饿死。</p>
第三个问题，能否与外界取得联系？</p>
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外界”这回事儿了。不过假如还有“外界”，那么小卖部的电脑可以联网。</p>
郑芮连忙跑到柜台前，刚要按主机的开关，却发现插线板上的灯是灭的。她按了插线板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她意识到切割建筑地上部分的时候也损坏了电线，不通电的话这些都没办法使用。</p>
而小卖部的老板大概在“地球online刷新”的时候并不在这里，郑芮翻了好半天也没翻到手机或者别的什么自带电源的可联网设备，倒是翻到了几本刘慈欣科幻短篇集。</p>
好吧，好吧。这样没头脑地翻箱倒柜是不行的，要仔细地思考一下儿。</p>
除了她之外，对面小区剩下的人更多，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不随身带着手机的人，他们现在大概率已经开始尝试与外界联系了。假设只有这一片儿区域被削平了，那么在她找到联系方式之前，区政府估计就已经得到消息后派救援过来了。假设全区都被削平了，那她主动联系跟不主动联系都一样，还是得等着市政府从更远地方派来的救援。假设全市都被削平了……那估计就要动乱了，短时期内也不会有人来救援，别的幸存者如果知道她占据着一个充满食物和日用品的小卖部反而不是好事儿，因此还是不主动联系为好。</p>
综上所述，不主动联系才是此时的最佳策略。郑芮拿着那本刘慈欣短篇集走到楼梯台阶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坐下来开始看起来。</p>
第四个问题，就这样放弃治疗么？</p>
嗯，就这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