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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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儿面包订单的收货地点就是非常普通的居民楼，和印象中所有建于七八十年代的老楼一样，谈不上美观但绝不脏乱。</p>
小区入口采用的是人工看守，大门边隔出一间小屋作为收发室，穿着制服手拿警棍的保安就住在里面，负责诸如快递签收和盘查可疑人员等任务。</p>
“找谁？”保安拦下二人。</p>
存星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红袖章和工作证件：“您好，我们是社区居委会的，有人举报这个小区里有家暴行为，我们就上门走访一下。”</p>
保安放行地很爽快，抱怨几句确实晚上经常听到有夫妻吵架后，就嘱咐存星一定得把事情给解决了。</p>
存星笑出如沐春风的架势，仔细询问此类情况是否频发，又问了问其他住户还有无别的家庭矛盾。</p>
闲聊几句罢，存星和墨皓顺利进入小区内部，保安还在门口冲他们挥了挥手。</p>
“你很有经验。”墨皓笑了一下，让人看不懂其中意味。</p>
存星只把这话当作是赞扬，拱拱手表示谦虚。</p>
经过短暂相处，存星已总结出一套同墨皓交流的技巧：墨皓的话只能听表面意思。</p>
他说出来是赞赏那就听着，说是指责也就受着，可万不能想太多。要不配着他那张脸理解起来，便处处都是嘲讽、挖苦了。</p>
二人找到地点走上楼，楼里安静得反常，几乎没什么人间烟火气。</p>
这种老式楼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临近饭点本应有锅铲翻炒的声音，再不济也应该有抽油烟机风扇转动的声响，而此时此刻，楼里却如无人之境。</p>
存星看向墨皓，墨皓也察觉到异常。</p>
风在墨皓的掌心凝聚，他闭上眼，微弱的气流从楼内各处汇集到掌中。</p>
片刻，墨皓垂下手。</p>
“怎么了？”</p>
“楼里没人，一个人都没有。”墨皓皱眉，“奇怪了。”</p>
“其他东西呢？”存星追问，“比如内部摆设是否正常，兴许只是都还没有回来。”</p>
话说完存星自己都不信，是什么样的巧合可以让一整栋楼的人都同时离开。</p>
巧合。</p>
太巧了。</p>
墨皓摇头：“风只能带给我活人的消息，别的无法探查。”</p>
二人退回楼前，围着楼转了一圈打量一番。</p>
“我有两个想法，一是破门而入，二是把一楼的防盗网扯开，我们从阳台翻进去。”存星看向墨皓，“你来挑一个。”</p>
“我都行。”</p>
说罢，墨皓向前走了几步腾空而起。</p>
几乎是一瞬间，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一只燕子灵巧地钻过防盗网。</p>
“我不需要选。”墨皓站在屋内看着存星，“是你要选。”</p>
“都这样了还选什么……”存星嘴角抽动，“你去给我把门打开。”</p>
墨皓“哦”了一声消失在阳台，开了锁把存星放进来。</p>
屋内陈设简单并无可疑之处，与大多数老式装修别无二致，甚至还可以说的上温馨。</p>
沙发上有小孩的玩具熊，茶几上摆放着杯垫和果篮，桌布许是因为用了太久已有些微微泛黄。</p>
存星走进客厅四处看看，暂时未发现不妥。</p>
“看起来很正常。”</p>
存星又去卧房转了圈。</p>
梳妆台上各类平价护肤品摆放整齐，用过的睫毛膏和卷发棒还倒在桌上没有收拾。</p>
衣柜里衣服也是熨的妥帖，一两件正装，其余都是些快时尚的品牌，男式女式的都有混杂着放，应该是结婚多年却还算年轻的夫妇。</p>
“存星。”</p>
墨皓喊了一声，存星走出卧房。</p>
“怎么了？”</p>
声音来自厨房，存星瞟了眼与客厅相连的阳台后向墨皓走去。</p>
厨房的冰箱被打开，里面还有些储存的食物。</p>
墨皓提着一个透明包装袋，里面是还剩下两块的面包。</p>
看样子时间已经有点久了，就算放在冷藏室里，面包也出现了萎缩和绿色的菌斑。</p>
“这是……”存星接过袋子，包装袋的某处有一个桃花图案的Logo，“这是夭儿做的面包。”</p>
墨皓点头，在冰箱里又搜索一圈，并无其他发现。</p>
“我觉得这栋楼里的住户都有某种联系，如果再在别的家里搜出面包，就可以基本断定这栋楼都有问题。”墨皓看着存星手里的包装袋，“这个要当做证物报备吗？”</p>
“不了，这也没法保存多久。”</p>
墨皓沉默了一会儿，向存星要回袋子：“那你介意我吃了吗？”</p>
“你饿了吗？”存星一愣。</p>
“没有。”墨皓取出面包，拿在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混着腐坏的酸味儿一瞬间塞满口腔，“这是她最后做的东西了。”</p>
存星叹口气。</p>
妖的各项身体机能都非常强大，一块过期的面包吃不出什么问题，可墨皓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悲伤，还是令存星动容。</p>
短暂修整后，二人又如法炮制进了一楼的另一户人家。</p>
待整栋楼检查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p>
他们站在路灯下，昏暗的灯光照着墨皓本就清冷的脸上，显得更加拒人千里。</p>
整栋楼有八层共十六户人家，找出了三袋印有夭儿店铺logo的面包。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这楼里住户必有蹊跷，而此时人去楼空，如果所料不错，这个地方已被抛弃。</p>
“幕后主使很谨慎，没有花精力在搬空房子上，而是用了很多心思抹去存在的气息。”墨皓说，“我甚至看不出里面住过的是妖还是人。”</p>
“但可以肯定，抹去痕迹者必是妖或修行者，而且不止一个。”存星又抬头看了眼建筑，“十六户人家加走道、楼梯、天台、空调外机甚至垃圾箱，想要抹去一切存在痕迹，绝不是独自可以完成的。”</p>
天又开始飘雪，墨皓动用风的力量使雪花不落在他的身上，而被改变方向的雪花则是悉数向存星飘去。</p>
“别伤害一个没有天赋的修行者好吗？”存星打了个哈欠，“走吧，找个地方喝口热水。”</p>
二人走出小区，正在吃火锅的保安小哥百忙之中还是抽出空当，跑来跟存星聊了几句。</p>
无非是工作是否顺利、下次有问题可否再请他过来这种话。存星笑着一一应答，添油加醋的将那家暴男人悔过的模样描述了一番。</p>
“你真的很有经验。”墨皓如是说。</p>
二人找了家便利店坐下，存星点了份关东煮，墨皓只像营业员要了杯热水。</p>
“你经常干这种事吗？”墨皓问，二人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看起来很熟练。”</p>
存星咬了口关东煮被烫到倒吸几下凉气，墨皓顺手将水递给存星，却没想到水也是烫的，存星喝了一大口又被烫到。</p>
“我怀疑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存星缓了好一会儿，“我好像也没得罪你，我和夭儿真的没什么，我只是一个热心的社区服务工作者。其实我们的工作和居委会的大爷大妈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填表登记，然后给每一户妖送去来自管理局的温暖。”</p>
墨皓低头凝视杯里的水不说话，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p>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存星摸不着头脑，“我这人嘴快，态度不好你就当没听见。”</p>
墨皓还是沉默。</p>
存星仔细想了下刚才的话也没有攻击人的意思，语气虽激动了些但毕竟是被二次伤害，应该也算情有可原。</p>
墨皓似是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几下看了存星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窗外。</p>
冬季的天真的太黑了，就算是刻意寻找失了光的云层，也难窥得其一二。</p>
墨皓端着杯子，热水的雾气弥漫上他的鼻尖，像是终年不化的冰山，终于流淌出一捧春水。</p>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墨皓缓缓开口，“和妖也不。”</p>
存星有些惊讶。</p>
“燕子太弱小了，应该说，所有小型鸟类在化形前都非常弱小。”</p>
“我们可以捕食的猎物很少，而往往城市里的一只野猫都能要了我们的命。”</p>
“我开灵识开得很早，却比绝大多数妖化形都迟。一般从开灵识到化形大概只需要三年时间，而我却整整花了十年。”</p>
“相当于人类的意识被困在鸟的身体里，我变得比灵识未开得同类更加害怕死亡，也拥有更加细腻的情感。”</p>
“我看着我的家人一个个死去，我的父母死在鹰隼爪下，我的哥哥死在那些被人类关怀的流浪猫嘴里，而我的妹妹则是在某一天成了一条蛇的午餐。”</p>
“我不知道自然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让我化了形。”</p>
“我没法不恨。”</p>
“这个……”存星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人类文学里有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而且动物捕食是本性，人类虽有助长的嫌疑，却绝非有意。”</p>
墨皓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现在虽不喜欢人类，但却也不会再恨了。”</p>
“我刚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刺痛我的眼睛，那些用药毒杀鸟类的，街头小巷喂流浪猫的，我厌恶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p>
“我一个人过了很多年，我都不知道有多久。”</p>
“直到……”</p>
墨皓脸上竟浮现出难得的笑容。</p>
“直到不久前，我遇见了夭儿。燕子在她店铺屋檐下做窝，我看见了，就进了她的店。”</p>
“一见钟情？”存星问。</p>
“是，一见钟情。”墨皓竟有些不好意思，“我见过那么多人，竟然还会一见钟情。”</p>
存星想了想：“按照小说里的剧情，应该是她改变了你。”</p>
墨皓笑了：“这天下大多数的爱情，本就是相似的。”</p>
存星示意墨皓继续。</p>
“她带我和人、妖打交道，带我领略她口中的世界美好。”</p>
“那……成功了吗？”存星试探地问。</p>
“你觉得呢？”</p>
存星试探回答：“应该……还行吧。”</p>
墨皓点头：“嗯，我已经进步很多了。”</p>
存星心里有些隐隐抽痛。</p>
“可她却走了。”墨皓脸上生扯出一个笑，勉强得让人心疼，“被人杀了。”</p>
墨皓面上还保持着最后那个笑容，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进杯里。</p>
他没伸手去拭，而是任由泪水在脸上流下一道道泪痕。</p>
存星想他一定是忍太久了，这城市里唯一的光熄灭，他却还不得不一边告诉自己夭儿已死，一边满怀期望日日守在夭儿门前。</p>
存星不知该如何安慰，未经历过爱情的存星此刻能做的只有默默陪着他。</p>
二人都未说话，或许沉默就是此刻最好的慰藉。</p>
夭儿面包订单的收货地点就是非常普通的居民楼，和印象中所有建于七八十年代的老楼一样，谈不上美观但绝不脏乱。</p>
小区入口采用的是人工看守，大门边隔出一间小屋作为收发室，穿着制服手拿警棍的保安就住在里面，负责诸如快递签收和盘查可疑人员等任务。</p>
“找谁？”保安拦下二人。</p>
存星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红袖章和工作证件：“您好，我们是社区居委会的，有人举报这个小区里有家暴行为，我们就上门走访一下。”</p>
保安放行地很爽快，抱怨几句确实晚上经常听到有夫妻吵架后，就嘱咐存星一定得把事情给解决了。</p>
存星笑出如沐春风的架势，仔细询问此类情况是否频发，又问了问其他住户还有无别的家庭矛盾。</p>
闲聊几句罢，存星和墨皓顺利进入小区内部，保安还在门口冲他们挥了挥手。</p>
“你很有经验。”墨皓笑了一下，让人看不懂其中意味。</p>
存星只把这话当作是赞扬，拱拱手表示谦虚。</p>
经过短暂相处，存星已总结出一套同墨皓交流的技巧：墨皓的话只能听表面意思。</p>
他说出来是赞赏那就听着，说是指责也就受着，可万不能想太多。要不配着他那张脸理解起来，便处处都是嘲讽、挖苦了。</p>
二人找到地点走上楼，楼里安静得反常，几乎没什么人间烟火气。</p>
这种老式楼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临近饭点本应有锅铲翻炒的声音，再不济也应该有抽油烟机风扇转动的声响，而此时此刻，楼里却如无人之境。</p>
存星看向墨皓，墨皓也察觉到异常。</p>
风在墨皓的掌心凝聚，他闭上眼，微弱的气流从楼内各处汇集到掌中。</p>
片刻，墨皓垂下手。</p>
“怎么了？”</p>
“楼里没人，一个人都没有。”墨皓皱眉，“奇怪了。”</p>
“其他东西呢？”存星追问，“比如内部摆设是否正常，兴许只是都还没有回来。”</p>
话说完存星自己都不信，是什么样的巧合可以让一整栋楼的人都同时离开。</p>
巧合。</p>
太巧了。</p>
墨皓摇头：“风只能带给我活人的消息，别的无法探查。”</p>
二人退回楼前，围着楼转了一圈打量一番。</p>
“我有两个想法，一是破门而入，二是把一楼的防盗网扯开，我们从阳台翻进去。”存星看向墨皓，“你来挑一个。”</p>
“我都行。”</p>
说罢，墨皓向前走了几步腾空而起。</p>
几乎是一瞬间，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一只燕子灵巧地钻过防盗网。</p>
“我不需要选。”墨皓站在屋内看着存星，“是你要选。”</p>
“都这样了还选什么……”存星嘴角抽动，“你去给我把门打开。”</p>
墨皓“哦”了一声消失在阳台，开了锁把存星放进来。</p>
屋内陈设简单并无可疑之处，与大多数老式装修别无二致，甚至还可以说的上温馨。</p>
沙发上有小孩的玩具熊，茶几上摆放着杯垫和果篮，桌布许是因为用了太久已有些微微泛黄。</p>
存星走进客厅四处看看，暂时未发现不妥。</p>
“看起来很正常。”</p>
存星又去卧房转了圈。</p>
梳妆台上各类平价护肤品摆放整齐，用过的睫毛膏和卷发棒还倒在桌上没有收拾。</p>
衣柜里衣服也是熨的妥帖，一两件正装，其余都是些快时尚的品牌，男式女式的都有混杂着放，应该是结婚多年却还算年轻的夫妇。</p>
“存星。”</p>
墨皓喊了一声，存星走出卧房。</p>
“怎么了？”</p>
声音来自厨房，存星瞟了眼与客厅相连的阳台后向墨皓走去。</p>
厨房的冰箱被打开，里面还有些储存的食物。</p>
墨皓提着一个透明包装袋，里面是还剩下两块的面包。</p>
看样子时间已经有点久了，就算放在冷藏室里，面包也出现了萎缩和绿色的菌斑。</p>
“这是……”存星接过袋子，包装袋的某处有一个桃花图案的Logo，“这是夭儿做的面包。”</p>
墨皓点头，在冰箱里又搜索一圈，并无其他发现。</p>
“我觉得这栋楼里的住户都有某种联系，如果再在别的家里搜出面包，就可以基本断定这栋楼都有问题。”墨皓看着存星手里的包装袋，“这个要当做证物报备吗？”</p>
“不了，这也没法保存多久。”</p>
墨皓沉默了一会儿，向存星要回袋子：“那你介意我吃了吗？”</p>
“你饿了吗？”存星一愣。</p>
“没有。”墨皓取出面包，拿在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混着腐坏的酸味儿一瞬间塞满口腔，“这是她最后做的东西了。”</p>
存星叹口气。</p>
妖的各项身体机能都非常强大，一块过期的面包吃不出什么问题，可墨皓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悲伤，还是令存星动容。</p>
短暂修整后，二人又如法炮制进了一楼的另一户人家。</p>
待整栋楼检查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p>
他们站在路灯下，昏暗的灯光照着墨皓本就清冷的脸上，显得更加拒人千里。</p>
整栋楼有八层共十六户人家，找出了三袋印有夭儿店铺logo的面包。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这楼里住户必有蹊跷，而此时人去楼空，如果所料不错，这个地方已被抛弃。</p>
“幕后主使很谨慎，没有花精力在搬空房子上，而是用了很多心思抹去存在的气息。”墨皓说，“我甚至看不出里面住过的是妖还是人。”</p>
“但可以肯定，抹去痕迹者必是妖或修行者，而且不止一个。”存星又抬头看了眼建筑，“十六户人家加走道、楼梯、天台、空调外机甚至垃圾箱，想要抹去一切存在痕迹，绝不是独自可以完成的。”</p>
天又开始飘雪，墨皓动用风的力量使雪花不落在他的身上，而被改变方向的雪花则是悉数向存星飘去。</p>
“别伤害一个没有天赋的修行者好吗？”存星打了个哈欠，“走吧，找个地方喝口热水。”</p>
二人走出小区，正在吃火锅的保安小哥百忙之中还是抽出空当，跑来跟存星聊了几句。</p>
无非是工作是否顺利、下次有问题可否再请他过来这种话。存星笑着一一应答，添油加醋的将那家暴男人悔过的模样描述了一番。</p>
“你真的很有经验。”墨皓如是说。</p>
二人找了家便利店坐下，存星点了份关东煮，墨皓只像营业员要了杯热水。</p>
“你经常干这种事吗？”墨皓问，二人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看起来很熟练。”</p>
存星咬了口关东煮被烫到倒吸几下凉气，墨皓顺手将水递给存星，却没想到水也是烫的，存星喝了一大口又被烫到。</p>
“我怀疑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存星缓了好一会儿，“我好像也没得罪你，我和夭儿真的没什么，我只是一个热心的社区服务工作者。其实我们的工作和居委会的大爷大妈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填表登记，然后给每一户妖送去来自管理局的温暖。”</p>
墨皓低头凝视杯里的水不说话，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p>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存星摸不着头脑，“我这人嘴快，态度不好你就当没听见。”</p>
墨皓还是沉默。</p>
存星仔细想了下刚才的话也没有攻击人的意思，语气虽激动了些但毕竟是被二次伤害，应该也算情有可原。</p>
墨皓似是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几下看了存星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窗外。</p>
冬季的天真的太黑了，就算是刻意寻找失了光的云层，也难窥得其一二。</p>
墨皓端着杯子，热水的雾气弥漫上他的鼻尖，像是终年不化的冰山，终于流淌出一捧春水。</p>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墨皓缓缓开口，“和妖也不。”</p>
存星有些惊讶。</p>
“燕子太弱小了，应该说，所有小型鸟类在化形前都非常弱小。”</p>
“我们可以捕食的猎物很少，而往往城市里的一只野猫都能要了我们的命。”</p>
“我开灵识开得很早，却比绝大多数妖化形都迟。一般从开灵识到化形大概只需要三年时间，而我却整整花了十年。”</p>
“相当于人类的意识被困在鸟的身体里，我变得比灵识未开得同类更加害怕死亡，也拥有更加细腻的情感。”</p>
“我看着我的家人一个个死去，我的父母死在鹰隼爪下，我的哥哥死在那些被人类关怀的流浪猫嘴里，而我的妹妹则是在某一天成了一条蛇的午餐。”</p>
“我不知道自然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让我化了形。”</p>
“我没法不恨。”</p>
“这个……”存星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人类文学里有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而且动物捕食是本性，人类虽有助长的嫌疑，却绝非有意。”</p>
墨皓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现在虽不喜欢人类，但却也不会再恨了。”</p>
“我刚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刺痛我的眼睛，那些用药毒杀鸟类的，街头小巷喂流浪猫的，我厌恶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p>
“我一个人过了很多年，我都不知道有多久。”</p>
“直到……”</p>
墨皓脸上竟浮现出难得的笑容。</p>
“直到不久前，我遇见了夭儿。燕子在她店铺屋檐下做窝，我看见了，就进了她的店。”</p>
“一见钟情？”存星问。</p>
“是，一见钟情。”墨皓竟有些不好意思，“我见过那么多人，竟然还会一见钟情。”</p>
存星想了想：“按照小说里的剧情，应该是她改变了你。”</p>
墨皓笑了：“这天下大多数的爱情，本就是相似的。”</p>
存星示意墨皓继续。</p>
“她带我和人、妖打交道，带我领略她口中的世界美好。”</p>
“那……成功了吗？”存星试探地问。</p>
“你觉得呢？”</p>
存星试探回答：“应该……还行吧。”</p>
墨皓点头：“嗯，我已经进步很多了。”</p>
存星心里有些隐隐抽痛。</p>
“可她却走了。”墨皓脸上生扯出一个笑，勉强得让人心疼，“被人杀了。”</p>
墨皓面上还保持着最后那个笑容，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进杯里。</p>
他没伸手去拭，而是任由泪水在脸上流下一道道泪痕。</p>
存星想他一定是忍太久了，这城市里唯一的光熄灭，他却还不得不一边告诉自己夭儿已死，一边满怀期望日日守在夭儿门前。</p>
存星不知该如何安慰，未经历过爱情的存星此刻能做的只有默默陪着他。</p>
二人都未说话，或许沉默就是此刻最好的慰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