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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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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他的两个皇兄将他按在了雪堆中,肆意的嘲笑他。

    彼时他年纪小,身体又单薄,哪里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雪很冷,他身上穿的还是单衣,当他刚被压进雪堆里时,他便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虽然他那时年纪还小,绝望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沉重,可是他仿佛被人扔在一个冰窖之中,没有温度没有光亮。

    那时他便想着,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

    谁说生在皇家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有时觉得自己都不如一只小猫小狗,至少偶尔还会有人摸一摸他的头。

    就在他默默承受这种欺凌时,其中一个皇兄突然“哎呦”一声叫了起来,踩在他身上的脚也终于移开了。

    “谁打的我?好大的胆子!”

    “打你又怎么了?只允许你们在这欺负人,就不许我欺负你吗?”

    那是一道十分清脆好听的女声,听起来女孩应与他的年纪差不多大。

    “你大胆!我们可是皇子,你敢殴打皇族,是死罪!”

    那女孩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那声音宛若天籁一般,竟让他一时忘记了寒冷。

    “对!你们是皇子!那你就去与陛下告状啊,就说你们两个皇子被我一个小姑娘打了,看看最后是谁受罚!

    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阮玉卿,你们去告状的时候可别冤枉了别人!”

    “阮玉卿?你是大将军府的女儿?”

    他第一次从这两个皇兄口中听到了恐慌,而且他们怕的居然是一个小女孩?

    他听到两人慌乱的脚步声,似乎他们已经落荒而逃了。

    他费力的从雪堆里爬了起来,寒风一吹,他忍不瑟瑟发抖起来。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身后传来女孩那甜美稚嫩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对上的是一双英气飒飒的丹凤眼。

    也许用英气来形容一个小女孩有些奇怪看,可这是他头脑里第一个浮现出的词语。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在这冬天里宛若一簇热烈的火光,她皮肤白皙,鼻若悬胆,嘴角有一抹自然向上的弧度,可最让人难以忘记的便是那双特别的眼睛!

    和别的女孩比起来,她的眼睛不算大更不圆,可他却总觉得这双眼睛要比所有人的目光都明亮璀璨,他从那双眼中看到了自信和张扬,而这些都是他不配拥有的。

    “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上下的打量着他,忽然她皱起了眉,让他瞬间觉得局促不安起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她可是嫌弃他脏?

    “天这么冷,你怎么还穿着单衣?看你的打扮也不像宫人,你难道是皇子吗?”

    他点了点头,她更是惊讶,“谁负责照顾你的?这简直太失责了!走,我带你去找皇后娘娘!”

    她说罢,拉着他的手便要走,他却拉住了她,“我不能去找皇后,父皇根本不喜欢我,若是我现在去了,只怕他更会觉得我多事!”

    看着女孩担忧的模样,他扬唇笑了笑,“其实我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冷,反而是你,你打了我的两个皇兄,他们只怕不会放过你!”

    女孩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她微微仰着头,骄傲的如同一只孔雀,“你放心吧,陛下才不会因为他们责罚我呢!我父亲刚刚打了一场胜仗,陛下还赏赐了我不少东西呢!”

    他点点头,阮大将军的名声他也是听过的。

    女孩歪头看着他,忽然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了他,“这披风的颜色虽是不大合适,但好歹还是很暖和的,你姑且将就下,这几日陛下要大摆宴席,我明日进宫再给你找些好东西!”

    他想要推拒,她却是不容分说的便将披风为他系上,“我出来的有些久了,该回去了,否则我娘又要唠叨了!

    明日还是这个时辰,我们就在这里碰面,一定要来哦!”

    说罢她便一溜烟的跑了,只剩他一人站在无人的空地,感受着四面的寒风。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嘴角漫起了一抹笑,真暖啊……

    第二日她如约而至,她给他带了手炉,围巾,帽子,又从自己的小腿上摘下了一副毛茸茸的护膝。

    “进宫太麻烦了,我背不了包裹,只能把东西带在身上!你别小看这护膝,我父亲出去打仗时都会用的!

    其他地方冷一些还好,但是像关节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受冷的,否则老了以后就会有病痛找上门来!”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他有些感动又有些想笑,从来没人关心过他,这种感觉让他一时无法回应。

    他们渐渐熟悉起来,会说着彼此的事情,不过大多数都是她在说,因为他的经历似乎都是被人欺负。

    可她不同,她年纪明明比他还小一岁,她所见的世界却是五彩缤纷的。

    “你怎么总是被欺负?你越是不还手,他们就越是喜欢欺负你,你看我教你啊!”

    她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又在外面包上了一团雪。

    “这一招只有下雪才能用,将石头子放在雪里面团起来,谁欺负你你就打谁,就算打破了他的头,你可以说不是有意的,毕竟你是用雪团打的,又不是有意用石头打人的!

    还有还有……”

    别看她是一个小姑娘,整人的方法却是数不胜数,他每一个都记了下来,可他从来没有用过,因为他们是不同的,他若是闯了祸,可不会有人替他撑腰。

    他们越发的熟悉,她有时还会戳着他嘴角的酒窝,一脸羡慕的说道:“有酒窝真好看,我也很想要,可惜怎么也戳不出来!”

    其实她本身的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只是他没好意思开口。

    他开始期待宫宴,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见面,他才会有一段值得回忆的快乐时光。

    可快乐总是短暂的,南国要送一名质子去夏国,他便是首选。

    若是他没有遇见过她,去哪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可现在不同,因为夏国没有她!

    他第一次哭求父皇不要送他走,可他的父皇却只将他交给皇后,一句话都没有与他多说,因为他是个无用的儿子,不值得父皇费一点心思。

    皇后将他关了起来,因为他哭闹,便饿了他三天,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皇后让他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他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将她送的东西小心的装好,包括那块曾被包在雪团里的小石子……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他临行前来进宫看他,她是求了母亲进宫拜见皇后,才趁机偷跑出来见他的。

    他第一次看见她哭,她总是给人一种张扬自信的感觉,这一次她却像极了委屈的小孩子,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

    “为什么非要你去呢?明明你还有那么多的兄弟,明明你才是这宫里最好的人啊!”

    她哭的泣不成声,他鼻子泛酸,难过的同时心里却又有些高兴,原来她这么喜欢自己啊!

    他帮她擦着脸上的眼泪,在她面前第一次露出男孩应有的模样。

    “你别哭了,我身为皇子,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去了夏国之后,我是南国皇子,他们是不敢欺负我的,我过的许是会比在这好呢!”

    “真的?”她抽噎着,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他点点头,他第一次说谎骗她,其实像他这种不受宠的皇子,在哪里都是一样受人白眼,可他不想她担心,不想看她哭。

    一直柔弱无能的他为了守护一个女孩的笑竟是也能坚强起来,直到现在他也觉得那是他这一生最像个男子汉的时刻!

    “你长大之后可以去找我,那时我一定在夏国混的很好,我可以带着你去各处玩!”

    “你说的是真的?”

    她渐渐止住了哭声,他笑着点头,伸出了小拇指和她定了约。

    可是他在夏国混的一点也不好,甚至连质子府都很少出去,而她也没来找过他……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两个幼童的戏言,就连这些事也是那般微不足道。

    可她对他来说是唯一的希望和光明,便是她早已将他遗忘,他也永远会将她刻在心底!

    “玉卿,是你对不对?你教我将石子团在雪团里,这样打人的时候,即便对方头头破血流,我们也可以有说辞!还有这个……”

    荣宁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了一颗小石子,那是一枚最普通不过的青石子,只是棱角已经变得圆滑,似乎经常被人抚摸。

    “你看!这就是当时的小石子啊,我一直留在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玉卿,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我知道的,你一定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荣宁满眼期待的看着青玉,青玉有些怔然,看着荣宁那灿烂生光的眸子,她突然觉得有些许刺眼。

    青玉不再掩饰,冷冷抬眸看着荣宁,“的确,我就是阮玉卿!”

    “我就知道是你!自从在夏国见到你,我就认出了你的眼睛……”可他当时没敢相认,因为除了眼睛,并没有其他相似的地方。

    可就在刚才,他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玉卿!

    相比荣宁的激动欢喜,青玉就要显得冷漠的多,她淡漠的看着荣宁,声音冰冷,“你每日纠缠我,不就是想要试探吗?如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阮玉卿,以后不要再来与我搭话!”

    “玉卿,你为什么不肯理我?难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未见了,此番相认,不但没有一丝故友重逢的喜悦,两人反是形同陌路。

    “呵呵!”青玉冷冷笑了起来,嘴角的笑满是讽刺,“生你的气?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因你而生气?”

    “玉卿,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多年不见,我很想你!”

    荣宁委屈无助又惶恐不安,谁讨厌他都可以,可唯有她不行!

    因为他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她一个人,若是被她厌弃,他这一生就再无快乐可言了!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青玉的声音更冷,荣宁以为青玉是忘了,忙说道:“我们以前很要好啊,你帮我赶走了皇兄,还给我手炉和护膝,这些我都留着呢!还有就是,你以前很爱笑的!”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声音更是悦耳动听。

    谁知青玉竟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冷的有些渗人,她抬起一双泛红的眸子看着荣宁,每个字眼都透着恨意,“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像以前一样,我该怎么笑?

    你父皇下旨杀了将军府满门,南国一半的江山是我们阮家打下来的,可结果呢,我父亲母亲兄长,他们一个个都死无全尸,连个安息之所都没有,这都是拜你们荣家所赐!

    荣宁!我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