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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大宝和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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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黄无病回到家里去, 见了父亲母亲,一顿哭诉,隐去了自己的罪过,只说太子突然翻脸把自己赶出去。他现在六岁的年纪, 按老话说, 正是人闲狗不爱的年纪。

    黄无病乃是黄家的老来子,他爹黄文斌的大儿子死得早, 到了黄文斌五十岁、夫人四十岁时才有这么一个儿子, 最是受宠,听儿子这样一番哭诉, 勃然大怒:“太子何其刻薄!绝非明主!”

    夫人柔柔弱弱的劝说:“老爷,算了吧, 俗话说光棍不斗势力,你这样背地里骂他,若是被人知道了, 可不得了。”

    黄文斌一甩手:“你懂个屁!老夫叫你多读点书,你不肯,说的都是什么话!哼!”他气冲冲的进了书房, 开始写奏折,认真‘劝谏’皇帝要对太子严加管教, 不能让太子肆意胡为。

    黄无病在旁一阵窃喜。

    第二天黄文斌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顺便把他儿子擅闯禁地、诱拐太子不读书的事儿都说了。

    朱见深:“教子无方, 偏听偏信, 识人不明。你这样的人, 岂能做个明白官?”

    这都是后话了,不必再提。皇帝虽然结巴,但是非常善于怼人。

    另一群人也在探讨,非常挠头的探讨,吏部侍郎臊眉耷眼:“有人弹劾通县知县王盼么?”吏部下设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官员要是有什么不对,要么是督察院提出来,要么是吏部自己上奏给皇帝,这才不丢人。

    现在就在这首善之地,天子脚下,户部旁边,官员被下狱,他们却不知其所以然,简直丢人啊!

    督察院右佥督御史:“没有啊。”

    “那皇上为什么突然派人将他下狱审问呢?”

    右佥督御史:“不知道啊。”

    “是不是皇上听到了谁的密报?”

    “那谁知道了。”

    旁边的礼部官员有点生气:“您要是啥都不知道那就别说话!”

    右佥督御史还不高兴了:“怎么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老夫比你们这些不知道又不好意思说的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礼部侍郎官是正三品,而右佥督御史是正四品,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去你的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路过的另一个人小声问:“你们说,是不是锦衣卫暗中查访到什么了?或是听说了什么?原本锦衣卫不必禀报,就可以将官员缉拿下狱,现在肯定是密告。”

    “不对,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另一个矮胖子神秘兮兮的说:“你们没有听说宫中有陌生人突然出宫,又突然回宫么?宫外的老太监章守义死了,你们不知道么?贞英夫人亲自前去吊孝,看的都是皇后的面子,她去吊孝之后又飞马进宫!”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我也去了,哪能不知道呢!”

    户部侍郎嘀咕:“这事儿就奇怪了……”当官,尤其是当了高官的人,都不年轻,都不需要别人来说那些关于皇后的秘闻。皇后是什么出身,和皇上是患难之交这种事儿,都不需要人说。皇后和章守义的关系,也不用多说,派人去致哀是最正常的事儿了,皇后虽然长相粗暴,但是为人比较厚道,对命妇们也很有礼貌。。。“难道是在章家发生了什么?”

    “这皇城根儿下的事儿,和王盼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小知县,焉能上达天听??”

    “这……你们没派人去致哀?”

    “老夫跟他不熟。”老家伙言语间颇有轻蔑之意。

    众人一时间做鸟兽散,当官的人大多会做人,心里瞧不起太监也不明说,对皇后也没什么不满的,虽然和章守义不熟悉但是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劣迹,那就得了,既然有疑似皇后娘娘亲自前往吊唁的消息传出,他们也都派管家带着礼物登门致哀,送上花圈和自己手写的挽联,好歹让这一堂白事办的光鲜漂亮。

    现在说了半天才想起来,管家去了呀!

    回去一问管家,就什么都知道了,大管事儿的那时候在奉承宫里的承恩公公,带去的大家丁和门口的差人聊天,什么消息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章富贵章旺财如何的当着太监骂死太监,如何巧取豪夺。那王盼如何的收了贿赂,帮人抢家产,罔顾章老爷留下的遗言。

    打听到消息的侍郎连夜去禀报尚书。

    尚书默默的把刚写好的奏折底稿撕开,有些挫败:“老夫本想劝谏皇上,请皇上以仁义为先,不要效法先帝,任用酷吏……”

    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哪有这么复杂!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章守义寿终正寝之后,飘飘忽忽出了房门,只觉得自己身体轻便的很。

    “嘿!哪儿去啊!”

    “站住憋走!”

    章守义一回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嚷嚷啥啊,没见过牛头马面吗?”

    “啊啊啊啊!鬼啊!!阿弥陀佛!”章守义突然顿住了,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他迟疑的问:“牛头马面?你们是来索命的么?咱家死了么?”

    “你别害怕。”俩鬼对他笑了笑,这不笑只是个丑鬼,笑起来简直吓人的不行:“你的阳寿尽了,我们来接你上路。”“你到底算是个好人,不用害怕。”

    章守义作为一个封建迷信小能手,自然被鬼差一安慰就好多了,他活到这个岁数,早就这一天回来,只不过没想到是今天:“有劳二位差爷跑了一趟,小人去叫人烧纸钱准备酒宴,给两位差爷受用。”

    “不用了,那些都没有,你要是有心呐,等你的祭品下来,再分给我们。”

    “好了别说废话了,走你~”

    俩鬼抓着他的双手,忽然眼前斗转星移,耳畔风声大作,再一睁眼已经是小河旁。

    牛头简短的做了介绍:“奈何桥,忘川河,三生石。你有七天空闲时间,四十九天之内必须去投胎。好了,去吧。”身旁的就是忘川河,远处几乎看不见的小桥是奈何桥,至于三生石,章守义根本没看见。

    俩人像快递员一样,把包裹丢到该放的的位置,然后风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章守义非常懵,远远的看见有两个镇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下意识的走过去瞧了瞧,竟然不是十殿阎王,也不是所谓的枉死城。而是一个镇子,最靠边的一户人家,府门上写着‘粱’,只有这一个字。

    大路上寂静无人,街道上草木凋零,仿佛是一座死城,嗯,这也没什么错,死人住的地方就该是死城。

    隐隐听得里面有梵唱之声,声声弥陀,句句观音,把那嗡巴扎嘿嗡巴、喝啰怛那哆啰夜耶来来回回念个不停。

    章守义心中奇怪,这里又不是寺庙,一个这样虔诚的人,怎么不去极乐世界,因何住在这里不肯离去呢?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又不敢贸然入内,又往下走。

    之后见到什么宋齐,再往前走是魏蜀吴。

    要说宋齐梁陈这几家叫人想不起来,这很正常,谁都不是皓首穷经的老秀才,偏偏这这几个朝代也没出什么能流传下来的……能被改编成戏曲的故事。

    章守义惊呼出声:“刚刚那个,难道是认识达摩老祖和宝志公和尚的梁武帝?”

    梁武帝萧衍一辈子做过不少惊人之事,早起也曾励精图治、文韬武略,打下一片江山,到后来笃信佛教,成了个善财童子,也是好多书生念叨个不听的事迹。

    而章守义只知道,梁武帝见过那两位大佬哦!超厉害的!

    他又往前走,又看到一户大宅院,黑瓦白墙,威严而奇怪,门户大开,眼瞧着里面坐着一个矮墩墩的胖子,有些眼熟。

    章守义抬头一看,小篆,不认识。他轻轻的敲门:“打扰了,请问……”

    朱瞻基已经懒得拎小马扎了,直接坐在地上,反正是鬼,不怕冻屁股。他的背影很像一只坐在地上的胖达,费劲巴拉的一手扶着地,扭头看他。

    章守义如遭雷击,大叫一声:“陛下!”

    阴森森填坑的、坑里埋着的俩人、坑边上坐着的大胖子一起答应了一声:“哎?”

    章守义抢上前去扣头:“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老奴章守义给皇上磕头了!呜呜呜!”皇帝活的这么凄凉么?

    “哎你哭什么呀?”朱瞻基颇为乐天派:“你来了,娘娘还好么?”

    “娘娘身体很好,吃得好睡的香。”

    朱瞻基悠然叹息:“唉,朕也不知是该盼着她来,还是希望她晚点来。”

    章守义哭的都快打嗝了:“自从皇上驾崩之后,娘娘时常盼着和您团聚。”

    朱瞻基擦擦眼泪,慢悠悠的站起来,拿铁锹拍儿子:“你这小兔崽子,你娘没被你气死可真是难得。”

    朱祁镇用最后一口气问:“朱见深对他的弟弟们好么?”

    还没听到答案,就被愤怒的亲爹拍死了,亲爹又问:“如今天下太平么?时局安稳么?吏治清明么?”

    ……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朱佑杲一脸无辜的看着亲娘:“娘~您干嘛生气啊?”

    万贞儿非常抓狂:“你竟敢溜出宫,跑到郕王府去!小王八蛋!”

    朱见深在旁边小声说:“别这么骂。”朕有种吃亏的感觉。

    朱佑桢在旁边冷笑:“啧啧啧,弟弟真有出息。”

    “呸!”万贞儿抄起鸡毛掸子——是的,坤宁宫里常用这东西掸灰——气势汹汹的挥舞着,对着这个三岁的小屁孩:“你他娘的是怎么跑出去的?嗯?”

    朱佑桢小声问:“‘他娘的’是什么意思,他娘就是娘娘呀?”

    朱见深想了想:“和噫吁戏一样是是语气词,你不能说。”

    “喔。”

    送二宝回来的胡叠云在旁边袖着手看热闹:“见济刚下轿子,他就从轿子里面滚出来了。真是‘滚’出来的。”

    因为轿子里坐的贵人下轿时,轿子要向前倾斜,方便下地。

    朱佑杲一脸无辜:“我只是躲在叔父的轿子里,椅子下面呀。”

    “你怎么敢这样胡闹!”万贞儿气的抓狂,她发现儿子莫名失踪之后发动宫里所有人去找,能躲人的地方都找了,个个宫里存水的大缸也找了,各个门都派人去问了,结果找了半天之后,居然是胡叠云把他送回来的!

    朱佑杲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娘呀,您又没说不可以这样。”

    “好好好!好小子!”万贞儿还是舍不得打儿子,用力抽了一下椅子上在坐垫,一声响亮的巨响:“有你好受的!皇上,给他找四个腐儒,教他言行举止!”

    朱佑杲:“他说我也不听呀。”

    朱佑桢老成的叹了口气,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