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殿中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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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来到了皇帝的寝宫。殿内极安静，陈设低调而奢华，檀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给人一种庄重肃穆的感觉。</p>
“琴师，这边请。”太监带着她走向宫殿一侧的席位。</p>
只一瞬，她瞥见了帘幕后面闭目端坐着的皇帝。那是一个年岁和她相仿的少年，轮廓清俊，穿了一件绣有金纹的黑袍，奢华而深沉。</p>
“琴师，请开始吧。”</p>
盈盈将琴放置在案上，闭目凝神，双手轻触琴弦，开始抚琴。</p>
她今天弹奏的这琴曲名叫流水，相传是春秋时期的琴师俞伯牙所作。当世名曲中，广陵散和胡茄太悲，梅花曲太不屈，汉宫秋月太幽怨，阳春白雪她尚在练习中，也只有这首流水轻松活泼一点，给人以天地浩远、山水蕴灵之感，还算切题。</p>
一曲罢了，她深呼一口气。</p>
“不愧为南朝第一琴师”，一个清朗如玉石但略显稚嫩的声音自帘后传来，皇帝走了出来。少年皇帝的容貌清秀干净，身形清瘦颀长，带着少年人的羸弱。</p>
少年双唇薄如花瓣：“不知师从何人？”</p>
师傅先前和她约定，二人行走江湖，互相不提及对方名字，纵使名满天下，也不能打破这个禁忌。想到这里，她便开口道：“无人为师。只不过爱游历四方，感念万物有情，融于琴音中尔。”她脸不红心不跳，也许是这样的大话讲多了，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p>
没想到皇帝接了下去：“人感天地而万物生情。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若没了人，何来万物之情呢？”</p>
盈盈愣了一下，之前南朝那些达官显贵听到她这么说都会表达一番钦佩之情，哪会反问？该怎么接下去？等一下，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隐晦？</p>
不等她接话，皇帝又道：“今日与琴师相谈甚欢。一点薄礼，请琴师收下。”</p>
太监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枚镶着紫水晶的戒指，不用想也知道，十分名贵。</p>
“希望琴师不要驳回朕的心意。“</p>
皇帝神色凝重，转瞬，又恢复到之前的轻松，但依然被她捕捉到了。</p>
她走后，殿内走出来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女人，轻轻拍了拍少年皇帝的肩膀。</p>
望着琴师离开的背影，乙浑问身后的宦官尚书林金闾：“那琴师是什么来头？”</p>
“号称是南朝第一琴师，依我看多半是浪得虚名，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罢了。”林金闾的语气甚是轻蔑。</p>
那双眼······乙浑眯起了眼睛：“叫慕容白曜去查一查。”</p>
“是。”</p>
------</p>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盈盈望着手中的戒指，愈发觉得此事古怪。在那些达官贵族眼里，她这样的人清高乖僻，最讨厌沾染尘世富贵的俗物，一般送礼都会送些乐器古书瓷器诸如此类的东西。可是今天皇帝却送了她一枚戒指，黄金打造还镶水晶。再想想，皇帝的一席话总像是在暗示她什么。皇帝说，若没有人，何来万物之情。没有人，那便是人出了事，皇帝可是天子，能有什么事？可是皇帝最后那个表情简直像是在嘱托她一样……难不成这戒指里有什么东西？此刻，她多么想能有师傅料事如神的本领，转念一想，料事如神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给料失踪了。想想十日前，他们还在云游四海，逍遥似神仙啊·····</p>
一路颠簸，马车终于到了客栈。</p>
她一进房间，华存就迎了上来，急切地询问：“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p>
“华存，关上门窗。”她直奔案前，坐下来细细打量起这枚戒指。戒指外围并没有什么玄机，看样子，只有起开镶嵌的水晶了。</p>
“盈盈，这是哪来的？师傅的线索就藏在这里？”华存围了过来。</p>
“当然是皇帝给的。”她把戒指使劲往地上一摔，美丽的紫水晶裂成了两半，可惜了。</p>
华存还穷追不舍：“那皇帝怎么会给你这种东西？这又跟师傅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p>
她蹲了下去捡起戒指，那本来镶嵌水晶的凹槽里果然露出了一张极小的纸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几个小字：陆丽死乙浑反带兵迎帝顺阳公启</p>
她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师傅，你究竟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里呀？原来刚才拦路的那个人是······反将？她又看了一眼门窗，确保已经关上。</p>
身边的华存也看了纸条，激动起来：“盈盈，陆丽！陆丽！就是师傅说的那个人！”</p>
“是呀是呀，这下不仅是师傅失踪了，要变天了！”她揭开灯罩，把纸片扔进灯芯里。看着纸片被烧成灰烬，她努力梳理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是北魏皇帝一死，那个叫乙浑的就隔绝了后宫与前朝意图谋反，皇帝明显是让她传消息给这个顺阳公。师傅失踪，只留下北魏皇宫和陆丽两个线索，现在都应验了，那么师傅一定是被牵扯到这场宫廷政变里去了，所以为了找到师傅，她不得不去传消息。</p>
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盘棋中，被人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而执棋者，是谁呢？师傅啊师傅，你既然已经料到这一切，怎么还会身处如此险境呢？</p>
“盈盈，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变天了？”华存的话一下子把她拉回当下处境中。</p>
她转了个身，仍然沉默不语。现在她已经处于一个极关键而危险的位置中了，当务之急就是确保顺阳公能收到这个讯息。如果她自己去传消息，她刚出皇宫又去拜访大臣太可疑，如果让客栈的小二去，她又不放心······</p>
“盈盈，你干嘛不说话啦？”</p>
她定定地看了华存几秒，突然指着华存道：“我知道了，你去！”</p>
“我？”</p>
“时间紧迫，来来来。”盈盈把华存牵到案前坐下，从床上翻出一堆东西，在华存脸上涂画起来。</p>
“盈盈，你要干什么呀？”华存嘟哝着，可怜巴巴地任她涂画。</p>
不一会儿，华存从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白胡子小老头。</p>
盈盈从床上拿出一套衣服帮华存换上。这下，是彻彻底底的小老头了。</p>
她按住华存的肩膀，一脸凝重道：“还记得师傅是怎么教我们模仿老汉的声音举止、走路姿势的吗？”</p>
华存点了点头。</p>
她继续说：“那好，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劳劳记住，能不能找到师傅就靠你了······”</p>
窗外晴空万里，街上车水马龙，远处几个士兵正在向客栈方向走来。</p>
“都记住了吗？”盈盈问道。</p>
“嗯。”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回答道。</p>
“去吧。路上一定要小心。”眼见四下无人，她把“老汉”送出了房门。</p>
送走华存，她刚转身欲进客栈，就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禁感到奇怪：怎么又回来了？一转身，正对上一个士兵手上的令牌：“慕容将军有请，请琴师移步。”</p>
终于，她来到了皇帝的寝宫。殿内极安静，陈设低调而奢华，檀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给人一种庄重肃穆的感觉。</p>
“琴师，这边请。”太监带着她走向宫殿一侧的席位。</p>
只一瞬，她瞥见了帘幕后面闭目端坐着的皇帝。那是一个年岁和她相仿的少年，轮廓清俊，穿了一件绣有金纹的黑袍，奢华而深沉。</p>
“琴师，请开始吧。”</p>
盈盈将琴放置在案上，闭目凝神，双手轻触琴弦，开始抚琴。</p>
她今天弹奏的这琴曲名叫流水，相传是春秋时期的琴师俞伯牙所作。当世名曲中，广陵散和胡茄太悲，梅花曲太不屈，汉宫秋月太幽怨，阳春白雪她尚在练习中，也只有这首流水轻松活泼一点，给人以天地浩远、山水蕴灵之感，还算切题。</p>
一曲罢了，她深呼一口气。</p>
“不愧为南朝第一琴师”，一个清朗如玉石但略显稚嫩的声音自帘后传来，皇帝走了出来。少年皇帝的容貌清秀干净，身形清瘦颀长，带着少年人的羸弱。</p>
少年双唇薄如花瓣：“不知师从何人？”</p>
师傅先前和她约定，二人行走江湖，互相不提及对方名字，纵使名满天下，也不能打破这个禁忌。想到这里，她便开口道：“无人为师。只不过爱游历四方，感念万物有情，融于琴音中尔。”她脸不红心不跳，也许是这样的大话讲多了，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p>
没想到皇帝接了下去：“人感天地而万物生情。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若没了人，何来万物之情呢？”</p>
盈盈愣了一下，之前南朝那些达官显贵听到她这么说都会表达一番钦佩之情，哪会反问？该怎么接下去？等一下，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隐晦？</p>
不等她接话，皇帝又道：“今日与琴师相谈甚欢。一点薄礼，请琴师收下。”</p>
太监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枚镶着紫水晶的戒指，不用想也知道，十分名贵。</p>
“希望琴师不要驳回朕的心意。“</p>
皇帝神色凝重，转瞬，又恢复到之前的轻松，但依然被她捕捉到了。</p>
她走后，殿内走出来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女人，轻轻拍了拍少年皇帝的肩膀。</p>
望着琴师离开的背影，乙浑问身后的宦官尚书林金闾：“那琴师是什么来头？”</p>
“号称是南朝第一琴师，依我看多半是浪得虚名，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罢了。”林金闾的语气甚是轻蔑。</p>
那双眼······乙浑眯起了眼睛：“叫慕容白曜去查一查。”</p>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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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城的马车上，盈盈望着手中的戒指，愈发觉得此事古怪。在那些达官贵族眼里，她这样的人清高乖僻，最讨厌沾染尘世富贵的俗物，一般送礼都会送些乐器古书瓷器诸如此类的东西。可是今天皇帝却送了她一枚戒指，黄金打造还镶水晶。再想想，皇帝的一席话总像是在暗示她什么。皇帝说，若没有人，何来万物之情。没有人，那便是人出了事，皇帝可是天子，能有什么事？可是皇帝最后那个表情简直像是在嘱托她一样……难不成这戒指里有什么东西？此刻，她多么想能有师傅料事如神的本领，转念一想，料事如神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给料失踪了。想想十日前，他们还在云游四海，逍遥似神仙啊·····</p>
一路颠簸，马车终于到了客栈。</p>
她一进房间，华存就迎了上来，急切地询问：“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p>
“华存，关上门窗。”她直奔案前，坐下来细细打量起这枚戒指。戒指外围并没有什么玄机，看样子，只有起开镶嵌的水晶了。</p>
“盈盈，这是哪来的？师傅的线索就藏在这里？”华存围了过来。</p>
“当然是皇帝给的。”她把戒指使劲往地上一摔，美丽的紫水晶裂成了两半，可惜了。</p>
华存还穷追不舍：“那皇帝怎么会给你这种东西？这又跟师傅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p>
她蹲了下去捡起戒指，那本来镶嵌水晶的凹槽里果然露出了一张极小的纸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几个小字：陆丽死乙浑反带兵迎帝顺阳公启</p>
她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师傅，你究竟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里呀？原来刚才拦路的那个人是······反将？她又看了一眼门窗，确保已经关上。</p>
身边的华存也看了纸条，激动起来：“盈盈，陆丽！陆丽！就是师傅说的那个人！”</p>
“是呀是呀，这下不仅是师傅失踪了，要变天了！”她揭开灯罩，把纸片扔进灯芯里。看着纸片被烧成灰烬，她努力梳理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是北魏皇帝一死，那个叫乙浑的就隔绝了后宫与前朝意图谋反，皇帝明显是让她传消息给这个顺阳公。师傅失踪，只留下北魏皇宫和陆丽两个线索，现在都应验了，那么师傅一定是被牵扯到这场宫廷政变里去了，所以为了找到师傅，她不得不去传消息。</p>
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盘棋中，被人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而执棋者，是谁呢？师傅啊师傅，你既然已经料到这一切，怎么还会身处如此险境呢？</p>
“盈盈，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变天了？”华存的话一下子把她拉回当下处境中。</p>
她转了个身，仍然沉默不语。现在她已经处于一个极关键而危险的位置中了，当务之急就是确保顺阳公能收到这个讯息。如果她自己去传消息，她刚出皇宫又去拜访大臣太可疑，如果让客栈的小二去，她又不放心······</p>
“盈盈，你干嘛不说话啦？”</p>
她定定地看了华存几秒，突然指着华存道：“我知道了，你去！”</p>
“我？”</p>
“时间紧迫，来来来。”盈盈把华存牵到案前坐下，从床上翻出一堆东西，在华存脸上涂画起来。</p>
“盈盈，你要干什么呀？”华存嘟哝着，可怜巴巴地任她涂画。</p>
不一会儿，华存从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白胡子小老头。</p>
盈盈从床上拿出一套衣服帮华存换上。这下，是彻彻底底的小老头了。</p>
她按住华存的肩膀，一脸凝重道：“还记得师傅是怎么教我们模仿老汉的声音举止、走路姿势的吗？”</p>
华存点了点头。</p>
她继续说：“那好，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劳劳记住，能不能找到师傅就靠你了······”</p>
窗外晴空万里，街上车水马龙，远处几个士兵正在向客栈方向走来。</p>
“都记住了吗？”盈盈问道。</p>
“嗯。”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回答道。</p>
“去吧。路上一定要小心。”眼见四下无人，她把“老汉”送出了房门。</p>
送走华存，她刚转身欲进客栈，就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禁感到奇怪：怎么又回来了？一转身，正对上一个士兵手上的令牌：“慕容将军有请，请琴师移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