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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也曾是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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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光的眼神里带着一簇簇火苗,将霍嬗从火坑……也就是大将军府救了出去,不至于被混合双打。</p>

    然而霍嬗知道,自己不过是从这个大火坑,进入了另外一个大火坑而已,最后他还要面对一个最大的火坑。</p>

    这位从小被他父亲提溜着长大的叔父,此刻在压抑着怒火。行至(坊)市外,马车踏上通往甘泉宫的驰道时,路途渐渐人烟稀少,不复方才喧嚣热闹之景。霍光这才平静开口,道,“为什么?”</p>

    就只有这三个字,但是霍嬗却明白,自己这位叔父生气了。</p>

    “因他救过舅公,只此一条,便当救。若是不能救,卫霍两门何有人来投?如同当日,李敢刺杀大将军,父亲飞箭而出,保卫霍荣耀地位。”</p>

    坐在马车另外一边,霍嬗傲然开口,如同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心中则是想着,“对不住了,叔父,舅公……我可能会让你们失望,可若是不这么做,未来这天下将会让人绝望!”</p>

    霍光沉默半晌,一张平静俊朗的脸颊上,终于多了一丝表情,而后缓缓地道,“嬗儿大了,有想法是好事,不过可否与我商议一番?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也未可知?”</p>

    这就是霍光,不论是手握大权,皇帝都可废立之时,还是平日里面,他都异常的低调,而且愿意给年轻人机会。</p>

    不然,还哪里有什么孝宣盛世?恐怕之后王蟒的乱政,将会直接提前。毕竟后来霍光的权势,几乎是巅峰的,皇帝都拿他没有办法。想要上位,不过登高一呼而已。</p>

    但他却将权利,一点不剩的交给了汉刘,根本不怕之后会降临的清洗……</p>

    霍嬗没有转过头,他有点不敢想象此时霍光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只能咬着牙硬挺道,“侄儿想自行做主,叔父勿怪。”</p>

    “随你吧,只要不做损霍氏门风之事。”霍光深深地叹了口气。</p>

    远处,甘泉宫已经在望,影影绰绰的宫殿已经隐约可见,道道风儿吹动宫殿里的风铃,发出哗啦啦的声音。</p>

    马车声隆隆,在驰道上不紧不慢的行着。</p>

    霍嬗的心情也十分复杂,最终他摇着头,道,“侄儿不知礼法,或许还好一些,陛下何等样人,叔父心中也是清楚的吧?”</p>

    “收声,待面君再开口。”</p>

    霍光显然有话要说,不过在看到四周的人距离自己只有不到几百米的时候,便将所有的语言,化为了这么一句。</p>

    “还是那么谨慎啊,也就只有叔父您这个老妖怪可以了,侄儿便是想效仿,也是无力。便是效仿,说不得也不会有何好下场,不若重踏一条荆棘路!”</p>

    霍嬗转过头,看了一眼如同机械一般,每个动作都好似经过丈量细化的霍光,心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p>

    这位,是真正的老妖怪,历史上赫赫有名不说,还是少数几个废无道,立有道的典范,而且自己也没获得多少好处。</p>

    每次提及,都和伊尹一起提及。</p>

    伊尹何人也?此古之贤相也,于殷商之年,随商汤建立大商,辅佐太甲。一二年者,太甲贤明,后政令肆出,无奈之下尹伊只能放逐一心享乐的太甲,令其桐宫悔过,后还政于太甲,死时以天子礼下葬。</p>

    后人效仿者,还有制定礼乐的周公,也就是将殷商一手埋葬了的姬发弟弟,也是监国还政,名声万世流芳。</p>

    再之后,便是霍光,其废立无道刘贺,于民间迎回刘病已,开创孝宣盛世,不论经济还是军事,都达到了汉朝巅峰。</p>

    不过相比于前两个,他的名声其实不算太好,主要还是因为刘病已不是太喜欢这个家伙,就跟万历不喜欢张居正是一个道理。</p>

    下场嘛……霍光比张居正好太多太多了,但是家人照样被清洗干净了。也就是霍嬗感慨的在第二次清洗之前,他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然后重活到现在。</p>

    清洗的原因……说出来引人发笑,只因这位叔父找了一个比较势利的叔母,为了让霍嬗那位表妹,也就是霍光与那位叔母的女儿当皇后,居然买通女医淳于衍毒杀了正在生产的许皇后!</p>

    这仇就大了啊,小病病本来就是王道夹霸道之帝王,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如果不是看霍光的脸面,他怕是早就动手了。</p>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本来就有了许多仇怨,要是低调,或许霍家最多被免爵罢官,富贵的过一生……这一点,霍嬗自己都可以保证。</p>

    因为刘病已,也就是后来改名刘勋的汉宣帝是一个念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卫室复家。可偏偏霍光的继室霍显,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目光短浅之人,一步步的让汉宣帝讨厌。最后居然开始蛊惑霍禹去造反……</p>

    她可能以为,这是昭帝时期,或者是霍光最有权势的宣帝初期?</p>

    谁也不知道这娘们到底在发什么疯,偏偏她就是这么做了,然后霍嬗的堂弟霍禹还就相信了,就这么着,盛极一时的霍家,算是灭了!</p>

    “娶妻娶贤,古今之大理也。”</p>

    想想霍光教导自己的这句话,霍嬗差点忍不住笑喷出来,毕竟他自己可没做到。转过头,他看着严肃的霍光,忽然情不自禁想挑逗两下,“叔父,听闻您最近要纳妾,此举是否有些过了呢?”</p>

    “侄常听人言,娶妻娶贤,莫过人生开端,一步错,满盘皆输,叔父为何独独对那年轻漂亮之女动心?何不选择一贤良,精力献于汉室?”</p>

    霍嬗笑吟吟的开口,脑海里不由想到了后世一些人对霍光的评价,其中最接近真实的,便是班固了……</p>

    班固者,便是班爷班超的兄长,其曾评价霍光:“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霍光不学亡术,闇于大理;阴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才三年,宗族诛夷,哀哉!”</p>

    字字为真,句句属实,霍嬗每每想起都觉得,这个叔父教育自己的事情,貌似他很多都做到了,但是有几个最关键的,却根本没做到。</p>

    娶妻娶贤,这便是霍光最大的一个疏漏。</p>

    “继嗣香火耳,也省得他朝嬗儿你败家祸祖,令霍氏一门尽没。”霍光挑了挑眉毛,驾车动作仍然没有半点错漏,好似被设定好的一般,活脱脱一台机器人。</p>

    “额……”</p>

    霍嬗满脸大囧,本来还想着挑逗挑逗这位叔父,可他现在不是小心谨慎的霍嬗,而是一个赤果果熊孩子小霍霍,哪里有这等资格?自是被霍光无情的嘲弄了一番。</p>

    心情不爽之下,他还未等到甘泉宫门,便一个翻身跳了下去,摆着手道,“我去见姨公了,叔父自决之。”</p>

    “小心些!如此莽撞,成何体统?!”霍光吓了一跳,见到霍嬗无事,以及他那大开大合的步伐。严谨疏密的嘴角,不由微微出现了一抹笑容。</p>

    他忽然觉得,这孩子还挺可爱,跟他小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p>

    在他脑海里,下意识地便回忆起小时候被兄长拖在地上的一幕……</p>

    想那时节,他霍光也是一熊孩子。</p>